在全神貫注的情況下,包含作筆記在內,個人通常花四至六個小時,可以讀完一本書,而不到兩百頁的《單行道》,卻足足用了近一週的時間。
時而於通勤途中、時而在入睡前、時而於出恭之際(咦)(順便提醒各位如廁不宜過久,以免少年得痔),或者挑一個週六午後陰雨連綿的天氣,反覆閱讀,一字字咀嚼、舔舐、啃咬書中每刻麟光片羽。
這本流光溢彩的「簡短小冊」,需要你卯足心力與哲人班雅明玩一場文字遊戲,篇篇標題為寓言般之意象,尋覓題目與內容關聯的過程近似解謎,停頓、駐足、且流連徘徊不去,是每位讀者行經《單行道》的必然宿命,這條道路未有遵行方向,歡迎雙向、逆向或任意行駛,車直接開到安全島上也沒關係!
作者以諷刺中含睿智、幽默中藏犀利之細膩文筆,密密紡織如織似錦的城市風光、社會觀察及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每則短小精悍的生活隨筆、詩句、評論、散文皆融冶意味深長的藝術作品、神話、歷史、哲學等廣博知識,相對於精簡文字,內核是巨大無比的感性與理性結合體。
如〈小心臺階〉所言,一篇好的文章要能譜出曲調、構建作品、最後才被編織而成。文中一行行經高度淬鍊的句子,本身即為一首完整的詩,含括了班雅明對於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新舊城市更迭、共生之印象,城市及居住於城市之內的人類,是班雅明觀察的主體。
例如位於西班牙賽維利亞的阿卡薩宮被稱為歐洲最美麗的建築之一,在哲人眼皮底下,無視於富麗裝潢和川流人息,舞蹈與寂靜是皇宮唯一的主題,因為房間裡的繁複紋飾悄無聲息地將人間的一切躁動都吸收無餘。
哲學家也不總是正經八百,在離經叛道的〈十三號〉中,班雅明高談闊論「書」和「妓女」的十三個共同之處,讀之忍不住莞爾一笑,舉例而言:
1、都可以帶上床(私以為特別出色者,能讓人徹夜不眠)
2、與他們之間的愛情是不幸的(望向地震就會土石流的書山,長嘆一口氣)
3、當你進入內部時,他們就開始計時(五秒鐘就結束惹燈愣)
不同人對相同事物之感受,都是獨一無二的體驗,有人以影像紀錄旅程、有人以熟悉的氣味或聲音提點記憶,有人以臉書打卡換取小菜豬頭皮一盤(不是)。班雅明則透過五感提取關於都會的印象,再重新解構,凡爾賽宮、海德堡宮殿、計程車招呼站、醫院門診部,以至賽馬投注站,在他筆下是一條條雋永的思維長廊,具體經驗碎片以非連續性的跳躍方式呈現,各個篇章獨立成文。
其行文思路讓我聯想到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同樣具有多層次的隱喻、論述與暗示,現實與虛構交疊的城市,是人類欲望的縮影。他們以獨特視角抽取文化特色,轉換為迥異符號,並大筆一揮,塗寫成富強烈畫面感之抽象畫,只是卡爾維諾的文風浪漫瑰麗,屬於班雅明的道路,詭譎鮮明。
貪吃如我,若要以一種飲食譬喻《單行道》,約莫會俗氣地選擇黑咖啡吧,初聞芳香,浸潤舌尖賜以尖銳的苦澀與鮮明之酸味,而後滲透口中的濃郁香醇令人無法自已。
看到這裡,恭喜你靠著毅力與剩餘不多的耐心,成功讀完一千兩百個字了(起立鼓掌)!!為了直接幫急躁版友畫重點,我幫本書取個副書名好了─《單行道之班雅明的胡思亂想與胡說八道》,THE END.←所以前面寫那麼長一篇是為什麼!?
本書直接譯自德國知名出版社Suhrkamp Verlag的經典校註本
並參考1928年德文初版設計內頁版型,翻開書頁,彷彿漫步於招牌林立的大街,還原班雅明想呈現的「街道」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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