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螄拜恩的實話實說

==========內含大量《撒冷地》與《黑塔》雷，請小心慎入==========


左邊為台灣發行的皇冠譯本，右邊為外文版，封面設計各有韻味。

購回史蒂芬金的《撒冷地》(Salem's Lot)已久，前陣子因雜事諸多，故每每翻開書頁，總停駐在「他打了方向燈，把雪鐵龍的車速降低，開上交流道」那段，主角都一路向北快要繞地球三圈了，書還是沒看完。昨天晚上總算得了個空閱畢，在此分享短淺心得。

《撒冷地》簡單講，即現代美國小鎮版的《德古拉》(Dracula)，整個故事區分為三大部份，第一部份鋪敘陰謀潛伏，小鎮眾人百態；第二部份描述小鎮如何一步步被吸血鬼入侵佔領；結尾則以最終決戰和日後談做結。掐頭去尾，扣除導讀、序幕和尾聲，三部份的頁數各自約為184頁、155頁，和135頁。

為何提及頁數呢？因為不論從結構或內容上來講，第一部份都很難熬，出場人物過多、支線繁雜，敘事紊亂。但是就劇情而言，詳盡描寫撒冷地的地物景貌和居民生活是不可或缺的，如此當小鎮凋敝時，讀者才能深切感受在黑暗勢力威脅下撒冷地的絕望、無助，至漸趨荒蕪。而且看到書末附錄的〈刪除場景〉時，你會發現老金已經很客氣了，相較初稿，正式版刪除了許多無謂敘述和近似B級恐怖片的場面(例如像鐘樓怪人的古怪駝子吸血鬼半夜入侵放蕩少女的房間啜飲鮮血)，所以熬過了第一部份的讀者有福了，後三分之二的劇情節奏十分緊湊，絕不拖泥帶水。如果你曾在184頁前放棄《撒冷地》，請重新給它一次機會吧，相信它不會讓你失望的。

除了作為恐怖小說的娛樂價值外，《撒冷地》對於史蒂芬金迷也是一個發掘驚喜的原點。《撒冷地》是老金在1975年出版的第二部小說，由是你可以看到熟悉的卡拉漢神父，他在《撒冷地》中失卻信仰，而在《黑塔：業之門》(The Dark Tower VII: The Dark Tower)透過自我犧牲重新獲得內心平靜及救贖。而睿智勇敢的男孩馬克和《黑塔》中的傑克是多麼相似，他和主角班並肩作戰對抗邪惡的身影幾乎可與羅蘭與傑克重疊(以英勇男孩為主角的作品是史蒂芬金筆下慣例，例如《魔符》(The Talisman)和《牠》(It)等等，我懷疑此情結啟蒙於大衛以小博大，戰勝巨人歌利亞的舊約聖經故事)。還有吸血鬼助手史崔克在撒冷地開的骨董家具店和《必需品專賣店》(Needful Things)中的惡魔李蘭高特於城堡岩小鎮開的古董店有異曲同工之妙。

至於男主角班的作家身份、失去所愛之心頭陰影和戰勝童年陰霾之設定，更是不斷重複出現在史蒂芬金作品中的典型，在第610頁的〈刪除場景〉中，作者便透過班之口道：「每個作者都會在他的每一本書裡客串一下的」(你也客串太多次了吧！)。然後「Susan」這個名字亦再現於不同時空背景的故事中，且老金總痛下殺手，讓香消玉殞的美女成為加強主角決心之某種神聖祭品與催化劑。幸好《黑塔》中的主角之一Susannah一洗柔弱女性形象，展現巾幗不讓鬚眉的強壯勇猛，不然真讓讀者為這些紅顏薄命的美女長嘆三聲無奈。

至於《撒冷地》與老金作品的其他貫通相連處便不一一細述，待讀者自行體會其中樂趣。我想轉而談談卷末附錄短篇《耶路撒冷地》(Jerusalem's Lot)。

《耶路撒冷地》原收錄於1978年出版的短篇小說合輯《玉米田的孩子》(Children Of The Corn)，以信件穿插日記的書信體裁寫作而成，雖然同樣充斥華麗陰森如古堡般的豪宅、密室小道、破敗教堂等黑暗浪漫之哥德小說風格，但和吸血鬼侵襲的《撒冷地》不同，《耶路撒冷地》之黑暗源自亙古的邪惡---Shudde M'ell，其取材自Lovecraft的克魯蘇神話體系（Cthulhu Mythos），向這個充滿創造力與奇思妙想的架空神話世界致敬。

故事描述大病初癒的查爾斯‧布恩偕朋友回歸家族舊宅休養，卻受到小鎮居民畏懼排擠，經歷一連串詭異體驗後，他發現自己的血脈與上古邪神緊緊相連，布恩家族的子嗣必成為邪神Shudde M'ell現身於世之器皿，故最終選擇自我了斷(請容許我保留結尾伏筆)。

《耶路撒冷地》文字典雅、敘寫流利，寫作技巧和氣氛鋪陳較《撒冷地》更勝一籌，字裡行間的濃濃復古風味讓人回味再三，是質量上乘的短篇恐怖小說。

不過《耶路撒冷地》的後半部某段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由於我手中僅有皇冠譯本，無原文版可對照，故在此提出問題並求教，有望路過的專業金迷解答。

當主角查爾斯‧布恩和摯友凱文在教堂拿到《蟲之奧祕》之邪教聖經後，查爾斯被古老邪神附身，但最恐怖的地方不是邪靈附體，而是教堂裡突然多出第三個人！在597頁之前只有查爾斯和凱文，但598頁出現了一位神秘人物卡爾，茲節錄如下：

(598頁，第一行)
「卡爾」手腳並用地在地上跌跌撞撞，臉上滿是驚恐神色，流露的無聲吶喊，讓我此生永難忘懷。<---卡爾你幹嘛第一次出場就那麼入戲？

(598頁，第七行)
「凱文」被那東西掃到，像個斷了脖子的洋娃娃般，飛到教堂另一頭。<---凱文接棒！

(598頁，第十四行)
「卡爾」癱在遠處一角，瞪大眼睛，驚恐看著我。<---卡爾真會選時間，挑七的倍數重新出道，而且很搶戲。

(599頁，第五行)
我在這個時候放聲慘叫，開始逃命，把「畢生好友的屍體」扔在這恐懼之地。<---太謎了吧？你的「畢生好友」是凱文還是卡爾？

縱然我不是金田一，但為了不負我爺爺的名聲，我一定要問問：

1.卡爾您到底是哪位？您這樣跳進來又跳出去對嗎？

2.死的究竟是凱文或卡爾，如果是卡爾還真倒楣，才串場借個醬油就魂歸西天。

3.上一頁凱文/卡爾還沒死，下一頁怎麼就變屍體了？主角你只是急著想逃吧？(凱文/卡爾：等...等等我啊...)

也許是翻譯的問題，也許是宇宙間神祕的力量作祟...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忽略凱文/卡爾之謎，《撒冷地》是一部不差的恐怖小說，《耶路撒冷地》尤然，我誠心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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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謹以此文向我很尊敬的部落客金蒂芬致敬。可惜認識的太晚，金帝芬又離開的太早，所以沒有很多討論機會。雖然他離開已久，然而每次閱讀史蒂芬金的相關作品時，我都會思及金蒂芬淵博之專業學識和溫厚從容的氣度，令人無限追思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