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螄拜恩的實話實說

本文含「殭屍三部曲」系列和《活屍禁區》的微雷，內有血腥圖片，請斟酌服用。


喜歡殭屍片的觀眾應該都聽過喬治羅密歐(George A. Romero)的大名，這位恐怖片大師、殭屍之父拍攝的「殭屍三部曲」影響後世深遠，為恐怖片下了全新的定義。喬治羅密歐曾編導過幾十部恐怖電影，但「殭屍三部曲」不但最為人所知，也最常被好萊塢翻拍。我對三部曲的喜好依序是：

Day of the Dead(1985 )>Night of the Living Dead(1968)>Dawn of the Dead(1978)

這三部曲各自的翻拍作品良莠不齊，1990年版的《Night of the Living Dead》還不錯，偶爾可以在第四台看到，男主角由Tony Todd飾演，他曾經擔綱演出《腥風怒吼》(Candyman)，近年持續客串《絕命終結站》(The Final Destination)中的殯儀館雇員，每次看到他，都覺得他好像隨時會口吐黃蜂。2006年打著3D噱頭的《Night of the Living Dead》則奇爛無比、不知所云，我個人覺得人生苦短，不用耐著性子蹧蹋自己看這片。



再來，因熱愛快速行屍勝於慢速行屍，所以2004年版的《Dawn of the Dead》(台譯：活人生吃)在我心中超過原作，這部也是喬治羅密歐翻拍作品中最成功的一部。個人認為《活人生吃》、《惡靈古堡1》，和《28天毀滅倒數》等片再度帶動了八零年代以降的殭屍片熱潮，而且這次發酵的過程讓殭屍片從青少年族群的次文化晉升入大眾文化之列，老觀眾不用再翻遍錄影帶店的陰暗角落，或癡癡等待第四台播出嚮往已久的神作，現今不論是電影、電視、電玩遊戲、漫畫，只要你能想到的大眾媒介，幾乎都少不了殭屍蹣跚的足跡。



正妹圖就放大一點好了

而本片《Day of the Dead》於2008年翻拍，由Mena Suvari主演，這部翻拍作又為她晦暗的演藝生涯多添了一筆爛帳。不要期望太高的話，視之為一部二流B級恐怖片是勉勉強強過得去的，不過其劇情與中心思想皆偏離原作甚遠，除了輕度刺激和美貌女大兵外，你什麼都得不到(話說應該也沒人想從恐怖片中得到什麼)。

回到本片。正如科幻大師艾西莫夫所建立的「機器人三大原則」，喬治羅密歐雖然沒有白紙黑字地豎立規範，但「殭屍三部曲」也為殭屍片奠定了某種典型：殭屍由不明原因或疫情造成、喜食人肉、成群結隊、憑本能行動、具傳染性、需擊中要害才能造成損傷等，之後的恐怖電影多延續該傳統。不過在《Day of the Dead》中，喬治羅密歐拋出了一個議題，或許殭屍是有思考、學習能力的，甚至擁有感情。

在一般的殭屍電影中，殭屍是襯托主角群的道具，藉以製造恐怖、驚悚、危機等氛圍，營造主角力圖生存的緊張感，從這種角度觀之，殭屍亦可替換成巨蟒、鬼魂妖怪、連環殺人兇手等，搖身一變為動物災難片或跟蹤砍殺片(唯一的差別在於後者通常會限定災難區域，前者無國界XD)。為達成嚇人目的，活道具的造型只要夠恐怖即可，感情與性格的描寫是不必要且多餘的，反正殺了一隻殭屍還有千千萬隻殭屍。但是《Day of the Dead》裡，我們有一個會思考的殭屍角色Bub。



殭屍Bub是博士Logan的實驗品，Logan不管外界的異變，醉心於研究殭屍的起因和生理構造，其入迷程度讓他得到了一個「Frankenstein」的外號，而他也像小說中的瘋狂科學家一樣，創造出了屬於自己的科學怪人。



在博士的教導下，Bub會模仿人類的行為、可藉由日常用品(如刮鬍刀、書)喚起身為人類時的片段記憶，聽到古典樂時會引起愉悅的反應(如果換成蔡依林不知道會怎樣)，而且他只吃Logan餵食的食物，不像其他殭屍會主動攻擊人類。如果情緒這個概念可以應用在殭屍身上的話，Bub的心理狀態大致是平和穩定的，沒有被所謂的食慾本能左右。



當Bub發現Logan被軍隊指揮Rhodes槍殺時，望著博士一動也不動的屍體，Bub的表情從困惑到悲傷轉至憤怒，最後拿著手槍四處尋找兇手，想為博士復仇。已經死亡的殭屍不但知道死亡的概念，甚至有情緒轉折和血債血償的想法，是一個十分令人玩味的設定。



《Day of the Dead》將殭屍從道具的定位抽離，它們變成一種相似又迥異於人類的生命體。Bub不只是其中特例，片頭女主角去獵捕殭屍實驗品時就發現，它們學習到前方有陷阱而猶豫不前。而且片中殭屍的造型不像其他恐怖電影中多一片灰敗缺乏辨識度，它們紛紛穿著不同服裝、色彩繽紛、角色各異，有小丑、新娘、芭蕾舞者等，彷彿經由服裝帶進生前職業和個性，匯聚成一個新的社會聚落。

這種殭屍具學習能力，會自我進化的設定延續至喬治羅密歐的另一部電影《活屍禁區》(Land of the Dead )中。基本上，「殭屍三部曲」和《活屍禁區》的世界觀應該是一脈相承的，從個別地區驚見殭屍出沒、殭屍佔領全世界、倖存者災後餘生，以至人類與殭屍各別開闢新生活模式。而殭屍的思維能力也循序漸進地在《活屍禁區》中達到顛峰，群體中發展出具抽象思維能力，從而能系統性解決問題的領導者。先接觸2005年的《活屍禁區》之觀眾大多會覺得殭屍能思考太扯，但其實該電影背後有其完整的邏輯結構。

再度回到本片，除了堅強勇敢的女主角Sarah、特立獨行的博士Logan外，我比較在意的角色是女主角的男友Miguel，和黑人機師John。

就一般恐怖片而言，女主角的男朋友大多孔武有力、相貌英俊、智勇雙全(自稱)，但是Miguel反其道而行，懦弱無能、精神脆弱、手無縛雞之力。Miguel原本是Rhodes軍隊中的一員，劇中沒有提到他是怎麼和隸屬研究組織的Sarah相戀，但想來異國血統的Miguel生性纖細敏感，應該和原本的部隊格格不入，才會轉投女主角的懷抱(?)。



Miguel無法接受世界已被殭屍佔領的現實，他一方面情緒瀕臨崩潰邊緣，另一方面痛恨膽怯的自己與堅毅的女友形成醜陋的對比，所以Sarah成為Miguel轉嫁痛苦的目標，他將滿腔憤怒都發洩在Sarah身上。Miguel在屍口餘生後，趁著眾人不注意，以自身為誘餌，放行大批殭屍進入地下碉堡。我相信Miguel的目標不是報復任何人，承受不了壓力的他只想將一切帶入毀滅。這種人性的描寫雖然殘酷，但也相當寫實。



黑人機師John和技師Bill是全片中我最欣賞的角色。John和Bill在洞窟的後方營造出一片世外桃源，悠閒自得的生活，他們盡量保持中立，不介入軍隊和研究組織的事務中。當Sarah指責他們對一切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觀時，John回應：「你們所做的都只是浪費時間，而我現在只剩下時間了」。

其實John和Bill面臨道德抉擇時，仍多次犯險，挺身而出拯救Sarah。可是他們覺得，不論是軍隊冒然躁進、意圖血洗城市，或是研究人員埋頭苦思、希望發現真相，兩者皆徒勞無功，這些掙扎和數據就像過往對天災人禍的紀錄般，無法改變任何事情。現存的人類最需要的就是找一片淨土好好生存下去，並警戒後代勿重蹈覆轍。



對比博士Logan和軍隊指揮Rhodes的慘死，片尾John赤裸著上身迎合陽光，在海邊垂釣的景象就像一幅警世預言。劇中對於John和Bill的描述饒富哲理，也許喬治羅密歐透過這片想傳達給觀眾些什麼。

PS：我非常喜歡片頭Sarah惡夢中殭屍千手穿牆而過的畫面。在那幕，Sarah欽羨地注視、撫摸著月曆上綠野無際的風景圖片，月曆上標記十月，日期卻付之闕如，僅布滿紅叉；片末Sarah則拿著黑筆，親手在簡陋的月曆上一筆筆畫下11月的日期。片頭與片末的相互呼應，或許暗示Sarah正活在當下，嶄新的人生即將開始。